◎吴 建

　　院子里静悄悄的，晚风习习，送来沁人心脾的清凉。篱笆边的桂花树，盛开的桂花漫溢着浓郁的芳香。母亲帮我们洗好澡，自己也沐浴完毕，换上一件白布褂子，准备敬月。今天是中秋节，母亲说，中秋之夜，月亮姑娘最大，最圆，她睁大眼睛在天空看望乡亲们，我们要好好招待她。

　　母亲从屋里搬出一张大方桌，放在院子中央。桌上摆上香炉、烛台，又蹑手蹑脚地端上了月饼、花生、红菱、莲藕、柿子等供品。小花狗跟在母亲脚边，跑进来跑出去，快活得直摇尾巴。我们则望着盘中的供品，垂涎欲滴。

　　夜幕降临，玉兔东升。母亲点亮红烛，燃了一炷香。神色庄重的她手持长香，面向刚刚出浴的月亮拜了几拜，再回过头将香插进香炉。我们瞪大眼睛，眺望天庭。今天的月亮，似崭新的玉盘，不染纤尘，清光四溢，真的如母亲所言格外硕大，格外皎洁。

　　母亲招招手，叫我们都去叩首拜月。我们学着母亲，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香炉前，虔诚地向月亮姑娘三磕头。母亲在旁喃喃祈祷：“月亮娘娘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，保佑我家小孩学习好，长大有出息。”供桌上红烛摇曳，香烟袅袅，薰熏烟雾中，月亮姑娘亦真亦幻，笼罩了几分朦胧而又神秘的色彩。小花狗看着我们朝月亮跪拜，也向着天空“汪汪”地喊叫了几声。母亲呵斥道：“走，一边去！”小花狗乖乖地跑到大门边蹲下，委屈地望着我们。母亲吹灭蜡烛，撤去香炉烛台，方桌上，只留下月饼、花生等供品。

　　如水的月光穿过青纱般的薄云，淡淡的清辉洒满了篱笆小院。我们扑向桌边，母亲笑笑说：“别抢，今天大家都有份。”她让我们坐下，在每人面前都分了一块月饼，一个柿子，一把红菱，一捧花生。父亲不在家，母亲也照样在他的空座位前放了同样多的食品。我拿起月饼，轻轻地咬了一口，呀！真甜，真酥。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，中秋节能吃上月饼，已经很难得了。我大口大口地咬，狼吞虎咽，姐姐们文雅一些，细嚼慢咽。大家边吃月饼，边嘻嘻哈哈地说笑，院子里变得热闹起来，一扫刚才敬月的凝重气氛，一家人谈天说地，享受着平日少有的天伦之乐。小花狗又跑过来，在我们身边蹦来跳去，分享着我们的快乐。

　　月亮渐渐升高，她身着白色的纱衣，娴静而安详，温柔而大方。我的那块月饼早已吃完，母亲将自己的那份递给我，我不解地问：“娘，你怎么不吃？”母亲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说：“娘怕甜，你吃。”我将信将疑地接过月饼张口就啃。母亲说：“我给你们讲个故事。”母亲呷了一口茶，便绘声绘色地讲起嫦娥奔月的故事……我们如痴如醉地沉浸在母亲讲的民间故事之中，不时地抬起头，眺望月亮，月亮姑娘和蔼地望着我们，她那银盘似的脸，流露着柔和的笑容。

　　月光深深，如银如水。母亲说：“夜深了，回屋睡吧。”我们意犹未尽，缠着母亲再讲一个，母亲经不住我们的再三恳求，又讲了“吴刚伐桂”。讲完了，我好奇地问母亲：“吴刚在哪里啊？”母亲指着月亮说：“你看，那个在砍桂树的人就是吴刚。”我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：“那嫦娥呢？”母亲说：“就是吴刚旁边的玉兔啊，她被王母娘娘罚成了玉兔，每天为仙人捣长生不老药。”我揉着惺忪的眼睛，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，极力地搜寻，月影绰约，婆娑迷离。“八月半，月儿圆，家家欢聚庆团圆；月饼香，敬月亮，月亮娘娘保平安……”母亲教我们唱童谣，稚嫩的声音，缥缈在如水般清澈透亮的月色中。

　　月亮慢慢地移向中天。我们依偎在母亲身旁，微闭着双眼，聆听着优美的儿歌，品咂着月饼的余香，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。梦中，我仿佛也飞到了月亮之上……